“景舍将军!”
“不敢,弟子在。”
“你且回营,明日率兵来攻阳城吧。”
“请老师再斟酌!阳城一破,墨家子弟将无一幸免,老师忍心墨家从此绝世?”
“景舍呀,阳城虽是弹丸之地,有老夫在,不是你想取就能取的。明天就当为师对你最后一次考核吧。”
钜子孟胜不再说话,右手端起茶皿,左手一挥,铜剑钉在门楣的麻绳上,草帘坠下来,将楚军主将景舍关在门外。
剑发龙吟,是孟胜与曾经心爱的弟子的诀别。
待景舍挥泪离去后,孟胜抚须笑问跪坐一旁的青年人:“徐弱,你来说说此战吉凶。”
沉默的青年人连忙直起身子,解下随身铜剑,将茶皿续满移到一旁,让木案空出来,退身伏地一揖:“还请老师指教!”才与孟胜隔案对坐,以掌代剑刺去,孟胜亦举掌以墨家守术迎之。
楚墨以尚游侠,精剑击闻名,在简王、声王时期就有苦获、已齿、邓陵子等墨家大剑客,孟胜为客居楚地的墨家钜子,剑术亦不在话下。徐弱身为亲传长弟子,更有青出于蓝之势。
墨家遵循不怒非斗,相非子更是教弟子尚君子之剑,钜子与弟子以手代剑演示攻防更是难得一见,双方尽显墨术精要,双方攻防百余合,终是徐弱年轻力长,以一指钉在孟胜眉心获胜。
不待徐弱告罪,孟胜已起身大笑:“真是痛快!本以为这身老骨头荒没在病榻之间,不想还有最终一战。”眉颜尽展,似道不尽平生快意。
徐弱伏地稽首:“老师学究天人,如今年事已高,请离楚就宋,弟子愿代老师守阳城。”
“你虽得我真传,但你不是景舍的对手。”孟胜微微叹息,“景舍也是我亲传弟子,后追随吴起将军南征北战,尽得将军真传,如今身负二家之学。如今他率楚军精锐取阳城,即是奉王命讨伐不臣,也是为吴起将军报仇,义胜于我等,阳城覆没已成定局。”
“弟子自幼追随老师,未有回报,明日愿意代老师守城取义,请老师率师弟赴宋避祸。”
“徐弱呀,当初与阳城君约定代守阳城是老夫,不见其符是断不能离开的,如果不能阻挡景舍的大军,死的也该是我。”
“如果老师死在阳城,对阳城君有益,弟子自无话可说,只是阳城君如今生死未卜,阳城危在旦夕,枉自搭上老师,断绝墨学,弟子不忍。”
孟胜扶起久跪的徐弱:“痴儿休要再说。当年子墨子传墨于出楚,拜惠王三次而拒,墨学只为封君采纳,何其艰难?今为师与阳城君结交,亦师亦友,使得墨学在阳城流传,如果为师为一己苟活,将来谁还愿求我墨学?我己不死,墨学也断绝了。”
“老师明日舍身取义,众师弟定然追随老师脚步,杀身求仁,墨学从此也绝了。”
“不,宋国有墨者田襄子,是我墨家的贤者,你选两位师弟一起带钜子符令交给他,请他做下一任墨家钜子,你们做他的弟子,把墨学传承下去。”
“老师交代之事不敢辞,弟子会让师弟们带钜子符令到宋国。只是弟子不事二师,如今老师要舍身取义,弟子请出城先死为老师开路。”
旦日晨,墨者徐弱战殁于阳城外,墨者二人携钜子符赴宋,晚间阳城破,钜子孟胜携百八十三弟子死难。
半月余,墨者二人离宋返楚,自尽于阳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