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,我十五岁。一袭锦绣披身,一册金书宣诏,我成了大汉的皇后。这并不意外,因为我的身上承继了来自家族与母系的血脉,纵使倾国倾城,也换不来这血脉里无可替代的荣耀。十五岁的我,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。
然而,荣耀与尊贵只是无数梦一样的光环,灿烂而虚无。
在这些光环的背后,是二十年里醒不来的噩梦。
在那如花的岁月里,我何尝不想有一段懵懂的青春。做一只猫儿也好,可以悠闲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,调笑自己的傻。做一只麻雀也好,虽然渺小得无人过问,却可以跳跃着,寻觅停留在枝头的每一刻自由。然而我不能,渺小这个词无法进入一个皇后的词典,观花赏月的悠闲不过是掩盖无助的一种假象,自由于我而言,更如同天际的星辰一般遥不可及。
荣耀与尊贵并不是原罪,生于皇族本就是命运里无奈的枷锁,而这个支离破碎的时代,才是我和他命运里无可回避的劫数。
那一年,他,只有十四岁,我的皇帝,一个无比尊贵的少年,因手中无尚的权柄成为群雄逐鹿的终极目标。我和他——群雄的尊贵猎物,在黑暗的旷野里仓皇奔逃,惶恐地躲闪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、暗箭和陷阱。每一场战斗都是一场噩梦,每一个噩梦都是一场流血的杀戮。
我身着华丽的锦袍,追随我的夫君,奔跑在寒冷的荒野上,风吹乱了我的鬓发,汗水污了我的妆容。每一日都是末日,每一条路都是穷途,没有人能安抚我惶惶不安的心。
在浑浑噩噩中奔跑过了一个长夜,听说董卓死了。我以为终于盼来一缕晨光,一线生机。然而四顾左右时,我惊恐地发现,侍卫是陌生的了,宫女也是陌生的了,身怀六甲的董贵妃永远消失了。
董贵妃去了,我在愈加寒冷的晨光里瑟瑟发抖。
然而,这个疯狂的世界已经不容我在恐惧里无助地等待,那样只能做下一个董贵妃。我的背后不仅有皇族,还有我的家族。皇后是一个女人,绝不能是一个平庸的女人,我必须为家族的生存而战,哪怕拼尽最后一滴血——改变命运,改变历史——曹阿瞒,吃我一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