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曲成殇,西厢一段伤。
不是清风明月,便是纸上墨千般。
另说,十大名曲之二三。
白文,大俗,或高于清雅。
◆◇ 一曲魂·莫失莫忘
千年前,莫失莫忘。
千年后,不离不弃。
纳兰说,人生若只如初见。那是因为初见的美好。
义山说,此情可待成追忆。那是因为遗憾的美丽。
林徽因说,某一天,我还记得你。那是因为曾经的一次相遇。
宝玉说,莫失莫忘,仙寿恒昌。准确说,这不是宝玉说的,但是宝玉做到了。
多年前遇见一个故人,在满山都是梨树的山谷中,搭一茅屋,种三亩地,喝山泉水,睡竹榻,我说他是隐士,他说,那种境界是一种奢望,他只喜欢守住自己的一点安宁。
我说,安宁是什么?他笑了,没有说话。
他带我去不远的泉边走了一圈。小山谷,黛色的石头相互靠着,不知名的树,站在旁边,像守护着什么。泉水边有快空地,有一座小坟,一块墓碑,上面写一行字:我一直看着你。下面是一些小字,大意是述说了故人与墓中人的遇见,相识,相爱和后面的相守。
那一刻,我默然地站在那里,山泉依旧缓缓流淌,树依旧摇晃着树梢。故人说,他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一会,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什么,外面的人说,他只是守着这山泉,还有山泉背后的一片梨树。
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。我希望,我以后,也能这样洒脱。
那一刻,人会明白,安宁的含义。
诗人说,总有一半是比自己漂亮。
哲人说,总有一些时光是矛盾的。
其实最好是:莫失莫忘,仙寿恒昌。
◆◇ 一曲喻·秋日私语
清晨,煮一盏茶,坐在竹塌上。
昨夜翻看毕加索的《泉边的三个女子》,还依然躺在那里。我似乎忘记了这个新古典主义时期最重要的作品,我突然想起了理查德,想起了他的《水边的阿迪丽娜》,还有那古色和圆锥形的宗教大堂。
康德说,将音乐与艺术放在一起,任何音乐都有对应的艺术。而我要说的,不是艺术,是诗歌。这是一行美丽的诗行,在匆匆的时光中留下一叠融融的影子,在我的手上,在杯碟之中,然后从我的眼睛里滑落,拉开窗帘,轻轻飘入了窗外的花树林中。
窗外暖暖的阳关钻进窗户,洒落在阳台上的几株绿色翠兰上,才发现流光已经到了窗外。
窗外的一株树,前几日都还是蓊郁的,今日看它时,却有了几片泛黄的叶子了,有的已经开始准备滑落。
我一下就惆怅起来了。原本是要去外面画几幅画的,可我终究是躲在这小屋里,看着满地的素描,几幅还没有完成的油画,还没有想好几句断裂的诗。
这份时光,就这样停在了心上。
想起林徽因说过,秋是极好的了。
我想,秋真的是极好的了,像一个略带哀伤的女孩,念着几句黄昏和落叶,念着一些流水,或一些风,一个夜晚的月色,就如约般在台阶上。
和谁,与谁在凝视呢?清风吹过菊花旁,女孩的长发,依然披在肩上。
煮一盏茶,摸一摸理查德的手,哦,是了,该出去走走了。
这个秋天的温暖,和想象中的一样,温和,文雅。
◆◇ 一曲悟·云水禅心
故事载曰:北宋,有一古曲,名曰“云水禅心”。
初听此曲,我不知道,该用什么样的词语,来描述这份空灵。
声音缓缓浮于水上,清灵的水声缓缓地奔流在山石之间,鱼儿欢快地游荡在清澈的泉水里,绿树清涧,茅舍清歌,一盏茶,一曲清欢,交错在小亭里,袅袅绕绕。
亭子里,一女子素衣长袍,席地而坐,闭目修行,斑驳的树影,落在青衣之上,浑然不觉,只听那水声,依旧缓缓流淌。
一僧人经过,停下,静看水中清澈之鱼,忽闻岸上女子之音,此时鲜花盛开,行云浮动,而女子问禅曰:我能如鱼乎?僧人答曰:能。女子再问曰:我能如清水乎?僧人答曰:能。女子问曰:清水与鱼,皆能,我取何之?僧人答曰:皆不能。女子惘然。僧人拂衣而去,歌曰:我是禅,万物皆是禅,不说禅,才是禅。
僧人的经书里,只有一行修行,空如尘埃,幻如白驹。在僧人的时空里,清水是禅,落叶是禅,茶是禅,蝼蚁是禅。
女子亦是禅。
然而,女子终究是没懂,在这清泉边,一坐几十年。
◆◇ 一曲唱:阳春白雪
一日我邀请朋友来寒舍作客,聊些佛,或者经。
朋友习画,喜欢些诗词,偶尔吟唱几句,仿若有雅士之风。
友人倒是喜欢来我这里,一是可以自取其乐煮点茶,随手来一幅泼墨画,然后大谈竹林七贤,或者佛道,或者左翼话题。
友不拘小节,洒脱,性秉直率真,嬉笑言谈举手之间,一切都仿若云淡风轻了。我是喜欢这样的友人的。一日与友说起十大古琴名曲,友人独喜阳春白雪,这与他的雅致倒是相合的了。阳春白雪意趣高洁,如山之春花烂漫,溪之流水潺潺,欢快,和乐。
每次与他聊到一半,就要听这曲子,我知道他的意趣又来了,然后准备好一张宣纸,一碗墨,三两支毛笔,一碗清水。他作画的过程,就好比一首诗歌,他一般会先喝一口清水,然后喷洒在洁白的宣纸上,等那清水在宣纸上浸染出各种不规则的形状后,然后端起一碗墨,用大毛笔,蘸满墨,肆意挥洒。之后转身要了一杯茶,一口而尽,些许片刻,等墨稍微干了一点,就用小毛笔,慢慢描摹泼墨的意境了。
友人总是能在这看似不规则的泼墨图上,画出一群奔跑的马,或者一些远山,近树,或者被惊起的鸟雀,当然还有那葡萄。他说,他最喜欢的还是清晨雨后的村庄,雾气弥漫,山石树木在清晨之中还没有苏醒过来,而早起的鸟儿,已经在树林中翻飞扑腾了。
他说,这样的清晨,是最适合泼墨作画的。
每次他作画时,我都是端着茶站在他旁边,一幅画下来,半柱香时间,他都要喝上七八杯清茶的。
当然,阳春白雪这首曲子,一直放着,声音不能太大,也不能太小,声音大小的尺度,仿若远远站在江南的石板路上少女,几百米远,然后听着小巷子里传来杏花烟雨的卖唱声。
友人是痴迷古琴和水墨的。他说,在这种声音里作画,有一种忘情,有一种欲罢不能。
我笑着说,她必是你的红颜了。
朋友笑了起来,端起一杯清茶,慢慢地品了起来。那些画,那欢快的声音,在每一个这样的时光里,安静,祥和。
◆◇ 一曲问·渔礁问答
听到这首曲子,想起一个人来。
严子陵是历史上著名的渔人,拒刘秀邀请而隐于桐庐,泛舟河上,悠然世外,诗酒茶画,春山秋树,乐此不倦也。
岸边,一座茅舍,有酒,有一架古琴,一个女子穿着白衣坐在琴边。
一个老者,走出茅屋,提着一壶酒,苍发白须,老者喝了一口酒,转身望了一眼女子,独自走上船去。
女子低眉拨弄了琴弦。声音如丝,远处的青山,青山上的绿树,树上的鸟儿,慢慢飞了起来,蓊郁的竹林中,几株山花开了,夹在翠绿中,妖娆却又高雅。
老者长衣飘飘,站立船头,橹在水波中,轻轻晃动,与那轻柔恬淡的琴音,在山水之间,一唱一和。
小舟行到烟水茫茫的湖面中,忽然传来清丽高亢的声音:橹声欸乃,水之洋洋,隐隐清风弦上。声音在苍山绿水间肆意流淌,山静了,风停了,只有那平静的湖面上,倒映着青山和绿树。
船慢慢远去,岸上的女子,起身,拾起一捆柴禾,走进茅屋。
袅袅炊烟,人间诗画。
如此而已。
◆◇ 一曲和·彩云追月
夜晚,清风徐徐而来,小院子里,一个人,一把椅子。
拿着一把蒲扇,躺在竹椅上。围墙外,虫子躲在草丛中啾啾不已,不远处,萤火虫在竹林里飞来飞去。
风出来,一阵香气,在夜空里慢慢萦绕。
此时的夜空,是有些闲散的云,优雅地漂浮着,偶尔交错在一起,私语几句,然后又各自走了。这时候星星是有的,但是能看见的不多,远远地挂在空中,像守卫在城楼上的士兵,静静地看着慢悠悠的云朵。
月亮从爬了起来,紧张,好奇地窥探着寂静的夜空,一点一点地往上挪,这时候,总有些调皮的云儿,飘了过去,围绕着他,仔细打量着他,从头到脚;有的害羞地看了一眼,然后跑了几米,又转过头来,脸红红的;有的则大胆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,坐在他的腿上,笑着说过不停。
这时候月亮也不禁脸红了起来,推搡着想要逃跑,却被云儿们前后拥堵着,在夜空中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。
夜色淡了下来,院子里也开始有些凉意了,站起身,在院子里来回走着,虫子们已经入睡了,露水醒了,慢慢的爬上了树叶。
回到屋,仿若听到一声轻柔的声音传来,如弦动,如声微,转身拿起一炉檀香,点燃了,放在书案上。
烟色袅袅的开了去,融入秋夜色里,人静静地坐着,没有倦意。
那一种声音,突然滚入书里,人突然惊觉,翻开看来,那是清朝。
一个远在他乡的小村庄,一轮明月和一个书生。
一首曲子,一轮年华。
◆◇ 一曲逝·霓裳羽衣
一代名曲,寂不传矣。哀之。
上着羽衣,下着霓裳,旋转于琼楼大殿,盛极一时的大唐,在远去的硝烟中,带去了战马,粮食,舞蹈还有华清宫。“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难得几回闻”。这恢弘的声音,伴随着历史的落魄而消失于泱泱历史长河,遗憾。
霓裳羽衣曲是大唐宫廷音乐文化的杰出代表,是中唐李隆基当朝时的得意之作,其伴奏多采用于磬、筝、箫、笛、箜篌、筚簟、笙等金石丝竹,乐声令人陶醉。中唐时期的宫廷文化,带着强烈的宗教色彩,由于藏传佛教和土生道教两种文化的交融,在这一时期,君主和大臣信奉宗教文化较为普遍。这从诗词、绘画、音乐、雕刻、仪式等方面都可以看出。中唐时期的佛道文化和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宗教信仰一样,在这种文化大背景的影响下,产生了大量的宫廷和官僚文化。
而霓裳羽衣曲,虽然是宫廷文化的杰出代表,但是却又刻上了极其浓郁的文人的浪漫气息,相传是李隆基登山所见仙山而触发灵感,才有了霓裳羽衣的绝世名曲。
然绝世名曲,随着朝代的没落,已经成为绝唱,虽后世几经模仿,断难有当初那种浪漫和恢弘绝妙之音了。
一曲霓裳远去,一个王朝没落,这奏响的辉煌之后,是否有几丝哀愁?周易说,否极泰来,也许是有这个道理的。作为艺术本身而言,霓裳是绝唱,是宫廷艺术的巅峰,我们不能用**的目光去否定艺术的成就,这是不道德的。
听不到霓裳原曲,去华清池走一走,你仿若能听到,有一种声音,在地下隐隐作疼。
◆◇ 一曲深·平湖秋月
撅一把西湖的水,于乌篷船边摇荡,杏花打湿,第一次远走的孤独。
第一次传说,从此走远,在青山和绿水之间,做一位歌者,呼吸水的芳香,断桥的蛩音,在时光里里成为知音。
和一曲,平湖秋月,泪眼婆娑,江南的路,驿外的桥,一一回首。
听说,去了江南,渐行渐远的油纸伞,撑着衣衫,一席白衣落地。
此地河流清澈,湖面清水私语的声音,击打着岸,以及岸边的杨柳,杨柳上那一抹白云,倾诉着青草幽幽。
横着一张琴,在琴外激昂高歌,归去,回来,都在桃花深处。
小屋,长发齐腰的女子,点点炊烟,如隐士一般,坐着,听着岸上传来的琴声,流进茶盏里,飘荡着青黛色的梦。
总是有这么一天,随流云,伴着和风,随着这一案的琴音,在阡陌的田野上,信步,清吟,像一个悠闲书生。
小园子里,槐树几棵,藤椅一张,每日清茶粗饭,休养生息,小圃里花开花落,在声音里清丽脱俗。
又一次听到,乌篷船上,点点波光。
远远看见,远远就听见,有一盏茶溢满了茶几。
有一缕声音,停止,又幽幽地浮动起来。
换上青衣,走在画里,像几百年前赶考的书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