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涯隔壁,亦是天涯。
年轻时候很是喜欢过一段言情小说,琼瑶、亦舒、席绢的作品都是我爱不释手的枕边书。总被那情男痴女的故事牵引着,懵懂地憧憬着,花季时能拥有自己的一页情事。年龄渐长,经历了一些人事,终于知道了浪漫只停驻在银屏和书卷之上,往往不能见容于人间烟火。
可是,不甘的心里还是珍存着少女时对那些浪漫的偏爱。手边的书儿悄悄更迭,淘尽岁月的沙漏,最后留下长伴我的却原来是张小娴。心悦她的文字,也许浅淡得像一杯温开水,可是只要轻轻呷一口,就能从那杯水里品尝到最纯真的味道。
就比如说那个写十六岁初恋的桥段。有人问,你的初恋持续了多久,回答:三天。对方感叹,只有三天啊,而回答则是“但是,就像三十年那么长啊,我到现在还记得”。十六岁的时候,风最清甜,花最娇柔,星最闪亮。那时候爱上的人也像闪亮的星星一样,久久地刻入了记忆的夜空里。初恋不会再来,十六岁也一去不返,但是并不妨碍那时候的心如鹿撞、寂静欢喜,都留在心里,变成一种微弱却持久的力量。在现实的残酷风雨袭来时,悄悄撑开一柄温柔的伞,庇护住那个外表刚强,心里却未曾长大的小女孩。
因此上张小娴就陪伴了我很久,哪怕有时候她写的现实太残酷,但是,总能在玻璃渣里挑拣回一些美好。像《月亮下的爱情药》、《不如你送我一场春雨》,《我在云上爱你》等等,这些名字都能让人重拾深深藏在心底多年的浪漫。
夏日里,慵懒地倚在小院的秋千躺椅上,头顶浓阴如云。沏上一壶清茶,看着天青色的茶碗从茶汤浅淡,到纹路里透出晴朗。握着一本心仪的书,细细品尝其中的滋味。忽而倦了,就这样惬意地安然睡去,全身心沉沉地睡去,一星半点儿的梦也不做。一直睡到微冷,抬起头便邂逅了满身柔和的月光。
最最钟爱这样的日子了,而这样奢侈的日子又能有几时呢?人终归要回到现实。要面对林林总总的人事,心中的疲累甚难消解。有时看到黄昏中儿女扶着踱步的老奶奶,便会想,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在花样年貌时,爱过谁,恨过谁。
以前听一个好友说,她婆婆生病以后就不再认识自己的家人。三年里,断断续续忘记了所有亲人。最先是她这个儿媳,然后保姆、孙女儿,最后是老人心尖尖上的小儿子。彼时朋友负气地说:人老了,不喜欢的人就会先被遗忘。
所以啊,我偷偷藏起了那些字里行间流淌着深情的枕边书。那些动人的句子,会让我想起,自己也曾经飞蛾扑火般地勇敢爱过这个世界。
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。来时归处,我们最后忘记的那个人会是谁呢?